近日，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依法裁定，核準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審結的黑車司機戚某故意殺人案，被告人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，緩期二年執(zhí)行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。

一、窨井發(fā)現(xiàn)女尸

“叮鈴鈴……”2013年正月初八早上8點多，很多人都還窩在被子里回味過年氣氛的時候，家住蘇州市虎丘區(qū)東渚鎮(zhèn)一小區(qū)的惠某卻被一個詭異的手機來電吵醒。

“手機接通后，就聽到里面?zhèn)鱽怼让剑让健穆曇簦€有‘哇——哇——哇’地死命號哭的聲音。”惠某說，聽得出喊聲是一個女子的聲音，像是本地口音。

這是個陌生號碼，惠某的通訊錄中沒有保存，因此她一再詢問對方是誰，可是始終沒有回應，幾秒鐘后電話就掛斷了。

“我想回撥過去質問對方，為啥大過年的搞這種事情，可是那邊的電話響了幾聲后就關機了。”惠某覺得肯定是有人在搞惡作劇，這事兒也就這樣過去了。

她沒有想到的是，一起殘忍的命案正在手機的另一端發(fā)生。

2013年9月18日，蘇州市公安局度假區(qū)分局香山派出所接到市局110指揮中心電話稱，在環(huán)太湖路附近窨井內發(fā)現(xiàn)一具女性尸體。

報案的是一家通訊公司的幾名員工。“我們正在孫武路施工，從東邊開始施工，打開第六個窨井蓋后，看到里面好像有個死人。”第一個看到死尸的蔣師傅連忙喊同事們過去看，大家都覺得應該是個死人，便報警了。

“這樣的窨井每隔150米就有一個，蓋板都是水泥做的，輕的30多斤，重的有100斤左右，失足碰開井蓋掉下去的可能性很小。”警方在現(xiàn)場就死亡原因展開調查，初步確認應該是他殺。

在死者身上，警方找到一些紙幣、鑰匙等小物品。讓人意外的是，死者只穿了一只運動鞋。經(jīng)過對窨井進行反復打撈和對周圍仔細搜索，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另外一只鞋子。綜合現(xiàn)場情況，警方認為，窨井應該并非殺人作案現(xiàn)場，而是拋尸現(xiàn)場。

由于死亡時間很長，尸體已經(jīng)高度腐爛，根據(jù)外表特征難以確認死者身份。在檢驗尸體的過程中，警方發(fā)現(xiàn)死者兩只腳的十個腳趾全部不見了。經(jīng)過法醫(yī)鑒定，這個腳傷已經(jīng)有疤痕形成，應該是舊傷，而且是死者生前很長一段時間內形成的。

“這對于我們確認死者身份是個重大發(fā)現(xiàn)，因為它是特殊特征，一般人不會前腳掌沒有的。”民警介紹說，對命案來說確認尸源就意味著距離破案成功前進了一大步。

隨后，警方以現(xiàn)場為中心，對周邊地區(qū)展開摸排，尋找這個跛腳女子。經(jīng)過走訪獲知，在附近的東渚鎮(zhèn)有一個叫“姚某”的女子具有類似身體特征。被害人是否就是姚某？經(jīng)過DNA比對，警方確認死者就是姚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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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黑車司機落網(wǎng)

隨后的調查圍繞姚某展開。警方從附近居民的口中了解到，姚某是虎丘區(qū)鎮(zhèn)湖人，被當?shù)厝朔Q作“小跛腳”。春節(jié)過后，當?shù)厝司驮僖矝]有看到過她。令人不解的是，姚某已經(jīng)結婚生子，從她失蹤到他人報案長達半年多的時間，為何沒有家屬尋找或者報案？

經(jīng)過走訪還得到一條線索，姚某與家人失去聯(lián)系之前曾與丈夫余某大吵了一架，余某還動手打了她。再聯(lián)系到失聯(lián)數(shù)月竟然沒有報警的可疑情況，姚某被害與她丈夫會不會有關聯(lián)？

警方馬上傳訊余某。據(jù)余某陳述，其2006年經(jīng)人介紹認識姚某后與其結婚。開始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，但后來姚某染上賭癮，兩人的感情開始走下坡路，爭吵不斷。2009年生下女兒后不久，兩人就協(xié)議離婚了，女兒由姚某撫養(yǎng)，他每月支付1000元撫養(yǎng)費。

“她開始時還經(jīng)常在家做做刺繡，后來就經(jīng)常出去打麻將賭錢、賭筒子杠。離婚后她沒有地方住，又住回到了我這兒。”余某說，看在女兒的分上，他打算幫姚某建三間房子，免得女兒跟著她受苦。

誰知，在2012年底房子快要完工的時候，姚某竟然把要支付建房工錢的8000元給賭輸?shù)袅耍瑸榇藘扇舜蟪骋患堋獠贿^的余某還動了手，經(jīng)當?shù)嘏沙鏊窬瘏f(xié)調才得以化解。

“臘月二十七左右，姚某帶著女兒住到了鎮(zhèn)湖新建的房子。大年初七左右，她打電話說要到市區(qū)去，讓我照顧好女兒。”余某陳述說，之后他打電話回去就無人接聽，后來關機，再后來就欠費停機了。

排除了余某的作案嫌疑，偵查的視線又拉了回來。經(jīng)過調查，2013年2月18日后，姚某的手機就再也沒有跟別人聯(lián)系過。她最后撥出的手機號，正是本文開頭提到的惠某。

惠某與姚某之間雖然認識，但并不熟悉，姚某之所以會在生前撥出這個電話，警方推斷是因為姚某手機中存的名字是“阿娟”，按照字母排序就排在通訊錄的最前面，可能是情急之下無意中撥出的。

這條線索又斷了，但也印證了姚某系2月18日死亡的事實。

警方經(jīng)過走訪了解，多個接觸過姚某的人都表示，姚某的人品不是很好，多次因為打牌與其他人發(fā)生爭執(zhí)，平日里與一些男人有不正當關系。

愛賭，這成了警方破案的另一條重要線索。隨著對姚某平日常去的幾家棋牌室展開調查，有一個人進入了警方的視野，他就是從外地來蘇從事黑車生意的湖北人戚某。

一系列調查圍繞戚某展開。“具有作案條件”、“案發(fā)前與被害人有過多次通話記錄”……種種線索都表明戚某有重大作案嫌疑。

2013年9月23日晚，在東渚鎮(zhèn)的一家棋牌室內，警方將戚某抓獲歸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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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(jīng)審查，戚某交代了其殺死姚某的犯罪事實。

三、艷遇變成敲詐

“她敲詐我。”這是戚某供述的第一句話。

戚某供述，2013年2月17日，他在東渚鎮(zhèn)自己租住的小區(qū)門口接到一單黑車生意，一女子（即被害人姚某）坐車到附近的村莊。下車時，對方付了20元車費后還要了戚某的手機號碼，說是便于日后聯(lián)系坐車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戚某就接到了姚某的電話。“你要去哪兒？”“帶我出去玩一下。”上車后，姚某并沒有告訴戚某目的地，就是說隨便出去轉轉。戚某就開車帶她到了鎮(zhèn)湖中村附近的太湖邊。

“停車后，她就說要不要玩玩？我就問她要不要錢？”戚某自認為理解了姚某的意思。沒想到姚某一再說不要錢，就是玩一下子。

“我想不要錢嘛，就算占了個便宜。”抱著占便宜的想法，戚某與姚某便在車后座上發(fā)生了關系。

讓戚某沒想到的是，事后姚某馬上變臉，說她在外面欠了近20萬元的高利貸，跟戚某要3萬元，否則就讓放高利貸的人收拾他，把他的車子砸了。

“我想不要錢嘛，就算占了個便宜。”抱著占便宜的想法，戚某與姚某便在車后座上發(fā)生了關系。

讓戚某沒想到的是，事后姚某馬上變臉，說她在外面欠了近20萬元的高利貸，跟戚某要3萬元，否則就讓放高利貸的人收拾他，把他的車子砸了。

“不是說不要錢嗎？你怎么這樣子！”“哪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兒啊！”……兩人發(fā)生激烈爭吵，在姚某的步步緊逼下，戚某已經(jīng)

亂了方寸，既氣又怕，一方面他覺得自己被耍了，非常氣憤；一方面又很害怕這事兒被家人和女友知道，破壞了即將到來的婚事。

怒從心頭起，惡向膽邊生。氣急敗壞的戚某一下子坐到姚某的腰上，雙手掐住她的脖子。姚某拼命掙扎呼救，并拿著手機撥了出去，聽筒里傳來有人接聽電話的聲音。戚某趕緊從姚某手中把手機搶過來，掛掉后扔到了車座底下，然后繼續(xù)掐她的脖子。

“過了一會兒，她不動了，看起來要閉氣的樣子，我就脫下自己的皮衣，蓋在她的頭上，然后又坐在她脖子的位置，大概10分鐘。”戚某供述說，他看到姚某的手已發(fā)白，知道她已經(jīng)死了。

這時候，被扔在車座下的手機又響了。戚某被嚇了一跳，趕緊拿起手機掛掉，卸下電池，隨手扔在副駕駛座位上，后來都扔到了太湖里面。

“怎么處理尸體？”戚某開著車到處轉悠。他先是在太湖邊兜了兩圈，又開到光福鎮(zhèn)，在光福鎮(zhèn)的一處偏僻民居附近停了幾個小時。這時，天漸漸黑了。戚某繼續(xù)開車前行，看到正在修路的孫武路邊上紅綠燈處有窨井，便停在了路邊。

就這兒了！將尸體頭朝下扔入窨井后，戚某慌忙開車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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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悔至一夜白頭

“后悔，后悔死了！”采訪時，戚某不斷重復著，30多歲的他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，已經(jīng)一頭白發(fā)。據(jù)辦案法官介紹，每次來看守所提審或者送達，都看到戚某的白頭發(fā)又多了一些，比剛剛到案時似乎老了十幾歲。

戚某說，他因家境不好，又沒其他手藝，一直在社會上混著。2010年他來到蘇州從事黑車生意，后來又從朋友處花6萬多元買了一輛黑色的別克凱越轎車。

他有個處了好幾年的女朋友何某，是2008年在深圳打工時認識的，兩人原本打算幾個月后舉辦婚禮。

“干我們這行（開黑車）的，大多數(shù)經(jīng)濟情況一般，否則這么辛苦誰愿意干啊。”戚某表示，他很感激女友不嫌棄自己，一直跟著他生活。

事發(fā)前的2012年年底，女友還跟著戚某回湖北老家過春節(jié)，節(jié)后正月初七又回到蘇州。“我是初八開始上班的，初九的早上六七點鐘，戚某還到我上班的網(wǎng)吧打了杯開水，沒想到接著就出事了。”何某在接受警方詢問時說。

對于戚某殺人，何某一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，“你們肯定是抓錯人了，他平時很老實的，都不做壞事的，沒有受到過法律處分的。”而在戚某被警方帶走時，附近的鄰居也都覺得戚某平日為人低調老實，遇事從不與人爭執(zhí)，是個典型的好男人。

躲了半年多，最終還是逃不出恢恢法網(wǎng)。“這半年多一直都活在恐慌、害怕之中，但是在女友和朋友面前還要裝著沒事兒一樣，太痛苦了。” 落網(wǎng)的那一刻，戚某覺得終于解脫了。

五、終將付出代價

“你有無起訴書指控的故意殺人的犯罪事實？”

“有，是事實。”

……

今年4月22日，經(jīng)蘇州市人民檢察院指控，被告人戚某故意殺人一案在蘇州中院公開開庭審理。

庭審中，被告人戚某對被指控的犯罪事實和證據(jù)無異議，并表示愿意盡力賠償被害人家屬的損失。

“爸媽哥姐，我懇請家里盡量湊錢賠償對方，謝謝。”“我自愿將我的別克汽車賠償給本案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。”但是，戚某的家庭經(jīng)濟情況也很不好，父母年事已高，其他親屬都靠在外打工生活，東拼西湊總共賠償了數(shù)萬元。在法院審理期間，被害人親屬出具了對被告人戚某的諒解書。

庭審中，戚某的辯護人提出，被告人戚某自愿認罪，被害人存在過錯，被告人愿意盡力賠償被害人家屬，建議對被告人從輕處罰。

法院經(jīng)審理認為，被告人戚某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，致一人死亡，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。戚某歸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罪行，系坦白，但被告人戚某以掐頸等手段殺死被害人，并拋尸于窨井內，其犯罪情節(jié)惡劣，犯罪后果嚴重，應當予以嚴懲，故對辯護人提出對被告人從輕處罰的辯護意見不予采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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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于辯護人提出被害人存在過錯的辯護意見，法院認為，據(jù)被告人戚某供述稱，被害人假裝自愿與其發(fā)生性關系，在發(fā)生關系后向其索要高額錢財并進行威脅，其遂殺死被害人，但是該節(jié)事實僅有被告人供述直接證明，且被告人所稱被害人的威脅內容并非現(xiàn)實緊迫的，被告人不能正確處理矛盾引發(fā)本案，認定被害人存在過錯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(jù)，故該辯護意見不予采納。

法院同時認為，案發(fā)后被告人戚某及其親屬積極賠償被害人親屬的損失，并取得諒解，綜合考慮本案情況，對被告人戚某判處死刑，可不立即執(zhí)行。關于辯護人提出被告人戚某自愿認罪，積極賠償被害人家屬的辯護意見予以采納。

據(jù)此，蘇州中院作出一審判決：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戚某死刑，緩期二年執(zhí)行。一審宣判后，戚某沒有上訴。近日，江蘇省高院作出裁定，依法核準對被告人戚某判處死刑，緩期二年執(zhí)行。

■案后余思■

梳理本案案情可以看出，戚某并不是一個作惡多端、喪心病狂的累犯慣犯，之前沒有受過法律處分，甚至在朋友圈中口碑不錯，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“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做人”。一個大家都認可的老實人為何犯下如此殘忍暴行？值得反思。

“我從小家庭條件不好，讀書也讀不起，只有小學三年級文化，對法律無知，作出了這個沖動的事情，我現(xiàn)在很后悔。我請求被害人家屬的原諒，對這件事我會好好反省，以后重新做人，請求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。”法庭上，戚某一再悔罪，也道出了他自認為的主觀上的作案原因之一，也就是不懂法。

其實，法治意識不強、學歷不高、無（其他）一技之長、不愿從事體力勞動，這是黑車行業(yè)從業(yè)者的普遍特征。他們平日接觸到的人可謂形形色色，可能面對的誘惑也多種多樣，或錢財，或美色。他們能否抵住誘惑，不僅關系到黑車司機的利益，更事關乘車人的安危。

為此，該案承辦法官建議，要切實加強管理，依法規(guī)范出租車營運市場，增加公共出行市場的有效供給，壓縮黑車市場的生存空間。同時呼吁廣大市民尤其是單身女性外出時要乘坐正規(guī)的出租車，注意保護自己的人身財產安全，可以利用通訊工具主動向親友報告行蹤。如果無故失聯(lián)超過一定時間，家人要及時報警，爭取營救的黃金時間。

本案也警醒那些抵不住各種誘惑的人，“天上不會掉餡餅”！抱著貪占便宜的念頭，不僅會傷害自己、傷害他人，更多的則是傷害了自己親人的感情。

 

相關刑事罪名：故意殺人罪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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